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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寒
我總是擔(dān)心春天過早地離場,雖然在很多人眼里,,到了夏天,,千島湖更美,那個時候,,天空更加高遠(yuǎn),湖水更加碧藍(lán),掠過湖面的風(fēng)更加宜人,,會把夏的燠熱吹散,。
可是,我還是喜歡春天的千島湖多一些,,我總覺得,,春天的山呀水呀、花呀樹呀,,更有江南風(fēng)味,。不用杏花春雨、楊柳春風(fēng)這些詞語來形容,,那是早春的事,,現(xiàn)在是暮春,千島湖周邊的村落,,紫色的楝花開了,,風(fēng)到楝花,二十四番吹遍,。楝花一開,,預(yù)示著讓人眼花繚亂的春天就要過去。
節(jié)氣已到立夏,。雖說二十四節(jié)氣是以黃河流域的風(fēng)物為參照的,,立夏在江南,其實還是暮春,,可是“立夏”二字,,就像天空滾過的沉悶的雷聲,總是暗示著大雨將至,,一個“立”字,,好像季節(jié)的分割線,總在有意無意提醒你:要換季了,。
在江南,,一進(jìn)入五月,如果連續(xù)幾天晴好,,天氣就會驟然熱了起來,,空氣中散發(fā)著夏的氣息。不過,,節(jié)氣在江南,,是有起承轉(zhuǎn)合的,不像在北方那般急性子,,一夜之間會換了人間,。春天哪能說走就走呢,你不留它,,風(fēng)也留它,,雨也留它,,花也留它。在江南,,植物的生長,、季節(jié)的轉(zhuǎn)換,都是悄悄進(jìn)行著的,,草在悄沒聲息地長,,花在悄沒聲息地開,果在悄沒聲息地結(jié),,一切都是無聲的,,但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大地上最細(xì)微的生長著的力量。
春夏之交,,只要一兩場飽滿的雨,,就能把江南的春挽留住。江南是一定要有雨的,,煙雨江南煙雨江南,,沒有煙,沒有雨,,那還叫江南嗎,?
在千島湖,看山看水都宜雨后,。透雨過后,,一團(tuán)團(tuán)的云霧從山中蒸騰而起,老祖宗都是生活家,,觀察多么細(xì)致啊,,用的是“云蒸霞蔚”四個字。山腰上的煙氣的確是蒸騰而上的,,天上的云朵呢,,就這么一團(tuán)一團(tuán)地飄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云無心以出岫”,,“無心”二字最妙。當(dāng)年袁中道看雨后西山,,煙云飄逸,,天然一幅米家墨色,忍不住贊曰:煙云供養(yǎng),,受用不盡也,。在千島湖,豈止煙云,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都讓人受用不盡。
知道千島湖的人,,比知道淳安的人多,。千島湖在淳安境內(nèi),淳安雖是縣治,,但格局很大,,大開大合的山水,自有從容不迫的氣度,。千島之湖,,光聽這名字,就知道有著浩蕩的江湖氣概,,這個浩渺的大湖擁有世界上最多的島嶼,。
豈止大湖,淳安還有好大一片沃土,,好大一片森林,,是浙江地域面積最大、森林面積最大的縣,。淳安這個地名真好,,蒙古族作家鮑爾吉·原野說,我見到好的地名比見到好的書名更羨慕,,覺得人活在好地名里是一種幸福,。淳安這個地名就符合他的標(biāo)準(zhǔn),既淳且安,,“澆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樸”,淳安是座素樸的城,,又是座醇厚的城——在古漢語中,,淳與醇通用,是酒味厚純之意,。
淳安這個地方,,在淡定與風(fēng)雅的表象后,內(nèi)里有博大與豐厚,。江南的景致,,通常很難用“雄渾”二字來形象,但淳安是例外,。淳安這個地名,,從字面上看,很安靜滋潤,但它與山川,、江湖,、大地、原野,、風(fēng)物一組合,,就有一種大氣象,那是萬象相生活力無窮的氣息,。難怪,,這里的山格外青,樹格外綠,,云煙格外飄逸,,空氣格外清新,魚也是格外鮮美,。這次來千島湖,,剛好是立夏節(jié)氣,一大早雷聲大作,,下了兩場酣暢淋漓的雨,,山上的草木愈見青翠。江南的立夏要食蛋,、食筍,、食蠶豆、食梅,、食甜酒釀,。千島湖的食材最是天然,春筍與蠶豆自不必說,,有山野草木的清淡之氣,。從湖上撈上來的魚,更是鮮得沒話說,,千島湖有機(jī)魚名聞天下,,它的鮮美,只能用“嘆為吃止”來形容,。
好山好水,,還有好村落。千島湖周邊的村落,,有著“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的意境,,只是古詩用在這里,數(shù)字須翻幾倍才是——一去二三十里,煙村四五十家,,亭臺六七十座,,八九百來枝花。
這里的色彩是分明的,,黑是黑,,白是白,黑是黛瓦,,白是墻與云,綠是綠,,藍(lán)是藍(lán),,綠的是樹,藍(lán)的是水與天,。千島湖一頭連著杭州,,一頭枕著黃山,徽派文化與江南文化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一起,。立夏時節(jié),,春紅已落,夏木成蔭,,白墻上掛下一簇簇的薔薇花,,薔薇在陽光下的投影很美,光與影交錯穿透,,有著無限的繾綣,,好像情人間心照不宣的對視。油菜花已然結(jié)籽,,野地里,,蒲兒根到處都是——人們大多不知道它的名,只叫它小黃花,,它代替了早春時的油菜花,,給大地披上另一層金。暮春時節(jié),,這里的大地依然流金,,金黃的蒲兒根一片一片,隨風(fēng)倒向這,、倒向那,,就像北方的風(fēng)吹麥浪。
行走在淳安的山水間,,無邊的綠與藍(lán),,老是讓我走神,腦海里時不時蹦出《詩經(jīng)》中的句子——“終朝采綠,不盈一掬,。終朝采藍(lán),,不盈一襜”。在淳安,,你可以采綠,,可以采藍(lán),可以采花,,可以采桑子——江南五月,,桑葚熟了,絳紫的果子里,,凝聚著日光的能量,,可以采風(fēng)——風(fēng)從湖上來,從山上來,,從花間來,,從村落來,從明月松間來,,從每一個看得見看不見的角落來,。這里的風(fēng),真是撩撥人心,,讓花不再矜持,,讓樹不再矜持,讓鳥不再矜持,,讓游人不再矜持,,一個勁地說,山水真美,,真想長住啊,。
淳安的美,分明是一種誘惑,,這種美,,很容易喚起我們的鄉(xiāng)愁,雖然我的故土在更南的地方,,但心底的鄉(xiāng)愁是一樣的,。鄉(xiāng)愁是什么,就是心靈對家園的依戀,,就是檐前的雨,、堂前的燕、湖上的魚,、山上的云,,還有村頭的楝花一朵朵,。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鄒楚環(huán)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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