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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曉輝 作
汪兆兵
一九七八年是全國恢復高考的第二年,,那一年剛好我從公社初中半農(nóng)半讀高中班畢業(yè),,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想去參加高考,。
01
當時,,我所在的臨岐區(qū)秋源公社只有一個半農(nóng)半讀高中班,,共四十二名同學。上半年畢業(yè)考試后,,約有半數(shù)同學回到村里“修地球”去了,,留下的這些同學繼續(xù)復習準備迎考,。
我濫竽充數(shù)地混在中間,,又仗著自己文科成績感覺良好報了文科。老實說,,我的作文好幾次被班主任老師當作范文在講臺前朗讀,,得的都是高分。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每科都有一本四開鉛印的復習輔導資料書,。也就在學校集中復習那時,我有幸學習到《捕蛇者說》《岳陽樓記》《促織》《賣炭翁》等幾篇為數(shù)不多的古文名篇,。
那時候,,誰要是能考上大學,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上大學不交書學費,,人口馬上農(nóng)轉非(居民戶),還包吃包住不說,,每月還有一定的生活費發(fā),,最重要的是畢業(yè)后能夠分配到好工作,真是一人考上大學,,全家人都有臉面,。于是,大家都在拼命復習,,都希望自己能考上大學,。
02
高考的頭一天,我們帶上蚊帳,、飯盒等生活和學習用品,,在班主任老師帶領下沿著公路步行了四十華里,終于到了考場——臨岐區(qū)中學。當時從公社所在地開往區(qū)政府的客車只有一輛,,而且一天只來回一趟,,所以我們只能選擇步行。來參加高考的大約有兩百多個考生,,來自全區(qū)各個公社,,但從許多參考人的年齡及穿著打扮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歷屆畢業(yè)的考生,。顯然,,他們是抽出時間在家復習或專門參加過補習班的,可以說準備得相當充分,。
記得當年文科考的是語文,、數(shù)學、歷史,、地理和政治這五門科,,理科除語文、數(shù)學,、政治外,,還有物理和化學。第三天下午,,我們考完后垂頭散氣地又步行回到各自的家中,,等待考試結果。
高考分數(shù)是學校用信封封好托村人捎來的,,里面有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用鉛字打印著各科分數(shù)。我打開一看傻眼了,,怎么考得這么差,?不僅沒有一科合格,就連自己相當看好的語文也只考了32分,,至于其他科的分數(shù)那就更慘了,,五科總分也只有86分。真是可憐得很,!我心想:這樣的分數(shù)離考上大學十萬八千里?。】磥碜约壕褪恰翱鸬稉澠ü伞保ǚ窖浴皠辙r(nóng)”的代名詞)的料,,上大學那真的是白日做夢啊,。
不過,我心里轉而又想:自己讀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半農(nóng)半讀高中,,也怪不得誰,。那時學校的勞動課內容還真不少,,我們不僅在學校附近的山上開出一條條水平帶種上速生茶,有時候還得腰縛柴刀上山砍柴,,以提供給學校食堂燒飯,。學校還在海拔700多米的習珠塔高山上開墾出一大塊學農(nóng)基地。偏偏又逢學校擴大招生,,舊的校舍完全滿足不了新形勢下山村教育的需要,,于是開始建新學校。我們要經(jīng)常幫忙勞動,,什么需要做什么,,從平整校址一直干到新學校完工。
我們從學農(nóng)基地扛來長長的松木做建學校的木料,,同學們力氣大的就背,,背不動的就拖。有一種很牢固的鐵釘,,上面有個小圓圈用來系長繩,,我們將那鐵釘牢牢地釘在木料的一頭,將長繩子背在肩膀上,,邊跑邊拖,。雖說是拐彎抹角的山路,但都是下坡路,,這明顯比背要輕松得多。除勞動之外,,我們還得跟上國際國內形勢,,參加社會上各種政治運動。我們在山坡上砍去柴草,,挖出一片荒地,,然后用石灰灑成“農(nóng)業(yè)學大寨、工業(yè)學大慶”這十個大字,,這刺眼的大字站在老遠都能看到,。
那時自己身體弱,老是缺課不說,,也沒想到能在我這輩人畢業(yè)時恢復高考,,也沒努力用功學習啊。想到這里,,心里開始埋怨當時的社會,,把沒考上大學的責任推給當時的社會、當時的環(huán)境,。這樣心里生出些許慰藉,,自己為自己開脫,,也就少了些羞恥和懊悔。而且那年其他參考同學也都名落孫山,,有好些人分數(shù)比我還低,,心里覺得多少有些平衡了。
03
誰知高考后沒多久,,學校又通知八位在高考中成績較好的同學到屏門公社去集中再復習一年,,準備第二年再考。那鉛印的紅紙通知書貼到了村里,,上面有我的大名,。
在村里來說,我爸算是個有文化的人了,,但他成份不好,,屬于四類分子一類,所以為人做事很低調,,他對我這件事沒有具體作出什么結論,。這個全村最老實的人,你要想叫他對此事作出決定,,肯定是困難的,。他百事不作主,既不反對也不支持,,由子女們自己看著辦,。
我家兄弟姐妹多,大都沒讀多少書,,我算是讀得最多的一個了,。不過我們在學校即使取得好成績,也受不到表彰,,也從來未領到一張獎狀,。當時我的心里也沒有什么遠大理想和目標,對讀書也不太感興趣,,就是愛看文學書而已,。聽我爸說,全村自古至今還從未有一人在外做大官,,也無一人考中進士,,只考中一個秀才。反正全村一百八十來戶祖祖輩輩都是務農(nóng)的,,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他們只知道“不上山做沒得吃”這個理。那時候,,我能讀完高中,,在村里來說是相當不錯了,。我自己心里已滿足,也就沒有再復習一年的強烈要求了,。
后來我二哥說:“你已經(jīng)17歲了,,還讀什么書,在家務農(nóng)吧,?!蔽倚南耄憾绲脑挷粺o道理,復習一年畢竟是支出,,上山干活拿工分才能賺錢糊口,。再說即使復習一年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考上大學還很難說呢,。想我爸他們這輩人,,大都十三四歲就參加勞動了,于是我義無反顧也別無選擇地和家人一道:到生產(chǎn)隊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
04
我本來身體就弱,,個子又小。務農(nóng)大都是挑呀背的重體力活,,這對我來說,,很明顯是個不小的考驗。我只得咬咬牙挺住,,誰叫自己讀書不用功呢,?
第二年,隊長見我能寫寫畫畫,,就叫我當了生產(chǎn)隊記賬員,,和另一位記賬員一道負責全隊所有出勤人員的勞動內容和所得工分的記錄。當然,,這都是晚上做的事,給予我180分工一年的補貼,。
到了第三年,,聽說隊里差一個到千畝田農(nóng)場勞動的名額。這可是個美差,,因為公社辦的千畝田農(nóng)場每十分工有兩毛三分的補貼,,個人出勤的工分報給隊里參加分紅,而補貼歸自己所有,。那時候,,兩角三分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我便辭去生產(chǎn)隊記賬員,,和一個已在農(nóng)場做了兩年的鄰居一道,,到海拔一千多米的農(nóng)場勞動去了,。
那時,我并不甘心那樣的生活狀態(tài),,憑著自己讀高中時作文常被班主任老師當范文這一點,,業(yè)余開始寫稿投稿,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石沉大海,,另一種是收到一封鉛印的退稿信。但我沒有灰心,,繼續(xù)一有空就看文學書籍,,一邊寫稿投稿。好在那時凡是稿件,,只要在信封右角貼郵票處剪去一角,,再寫上“稿件”兩字,郵局就不收郵資,。即使收郵資,,也比正常信件便宜五分,只要三分郵資就夠了,。
后來,,我還經(jīng)常去縣文化館參加這樣那樣的創(chuàng)作會議。
公社中心小學的童校長見我常上縣里參加創(chuàng)作會議,,知道我文科不錯,,便聘請我到一個偏僻的山村去當代課老師。我一干就是十六年,,一直到2001年7月,,因為全縣撤并微型小學,辭退了所有像我這樣沒有拿到大中專文憑的代課老師,。從此,,我再一次走上務農(nóng)之路。
05
屈指算來,,自一九七八年我參加高考至今,,彈指間已四十年過去。這期間,,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我沒有取得輝煌的成績,沒有積累多少財富,,有的只是人生路上的艱辛和日復一日的勞累,。唯一值得自己欣慰的就是無論在外地打工,還是在家務農(nóng),我都始終沒有放棄搜集整理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民間文學這個愛好,。
到如今,,我已在四十余家國家、省,、市級媒體和報刊雜志發(fā)表短篇小說,、散文、小小說,、民間文學作品共一百余篇二十余萬字,,數(shù)百篇民間文學作品入編《浙江千村歷史故事叢書》《2018中國故事節(jié)—劉伯溫傳說故事會》《杭州老百姓故事集》《杭州新故事集》《千島湖民間故事精選》《中國民間文學集成——淳安縣卷》等叢書。2013年,,我被省委宣傳部,、省文化廳、省文聯(lián)聯(lián)合評定為“浙江省第二批優(yōu)秀民間文藝人才”,。2015年1月,,我無比榮幸地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吸收為會員。2019年,,我又被縣委人才辦和縣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局聯(lián)合評定為“淳安縣五星級鄉(xiāng)土人才”,。所有這些成績,都離不開我的業(yè)余堅持,。
所以在我的記憶里,,1978年,這是比任何一年都記憶猶深的一年,。因為那一年,,我十七歲,初生牛犢不怕虎地參加了高考,,結果大敗而歸,;那一年,我步履艱難地走向社會,,后來愛上業(yè)余寫作,,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
寫到這里,,不由想起電視劇《西游記》主題歌中的一句詞:“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作為結束語,,無非想告訴那些和我一樣的有心人,不論做什么事,,只要堅持下去,,用心去做,就一定有成績,。退一步說,,即使沒有多大成績,,你也會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生活的充實與美好。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葉青 姜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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