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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各種各樣的鞋子，惟有布鞋總留在心里,，揮之不去,。

往年,，家鄉(xiāng)人腳上常年穿的只有布鞋,。當(dāng)然,，上山下田做活兒,，是舍不得穿雙布鞋的,，穿起稻稈編織的草鞋，腳背,、腳趾頭享受著陽光,，滋潤著雨露；也煎熬那霜和雪,，泥與石。膠鞋（球鞋、解放鞋）很難見到有人穿一雙,，穿得起膠鞋的,。務(wù)農(nóng)的和他們的子女，很難穿上一雙球鞋,。

布鞋呢,，是農(nóng)村女人利用夜晚、雨雪天,，一針一線艱辛而耐心地做出來的,。

生在農(nóng)村的女孩，她們稍一懂事,，母親就開始教她們做布鞋,。從此，她們會從一頭青絲做到白發(fā)蒼蒼,，直到入土,。她們做完了爺爺輩穿的布鞋，再做爸爸輩的布鞋,，繼續(xù)著做孫子孫女兒輩的,。一家子的布鞋，都出自她們那一雙雙靈巧而勤快的手,，那雙手原來是那么地細(xì)皮嫩肉,，指如蔥管，做著做著,，手指粗了,也彎曲起來,，皺皮打杠，失了往日風(fēng)采,。

女大十八變,，去年還是黃毛丫頭，今年已是亭亭玉立的美人,，她們成年了,，怎么說呢，突然間就有了“儂家”（對象）,。在待嫁的喜悅里,，開始籌劃為她的心上人做布鞋了。出嫁后,，又給新家庭做布鞋：公公,、婆婆、兒子和女兒,，一雙又一雙的布鞋,，從她們?nèi)崮圩兇植诘氖种凶龀鰜?，給家人們一個舒服而踏實(shí)的腳底。她們呢,，漸漸地,，在一針一線中老去。

家鄉(xiāng)農(nóng)村做的布鞋,，鞋底料,，是那些實(shí)在穿不出門的破衣服、破褲子,。女人們把家里的破衣,、破褲拆洗一下，撕成一塊塊碎布條,，放在針線籃子里備用著,。

要為家人做布鞋了。先熬上一瓷缸麥粉糊,，再在“鞋墊板”（一種用來粘疊碎布的長方形木板）上“填鞋底”,。涂一層麥粉糊，按形狀大小填上一塊塊碎布,，一層一層填到大約半寸厚時,，面子再粘上一整塊的布。這塊布要白布,，最好是細(xì)白布,，這樣的鞋底漂亮。

“填鞋底”很有講究,，聰明的女人,，會在鞋底的四周填上白的碎布，這樣填起來的鞋底白晃晃的,，有一種豪華而耀眼的氣派,。填好鞋底，用木板壓住沒有干涸的鞋底,，上面還要壓上重物,，壓它三天四天。等粉糊干了,，鞋底結(jié)實(shí)了,，就完成了第一道工序了。

接著就開始納鞋底,，納鞋底最能體現(xiàn)農(nóng)村女人的聰明智慧了,。

納鞋底的線叫“鞋繩”，是用“麻皮”搓紡成的,。女人們在干涸的鞋底上,，根據(jù)穿鞋人腳的大小描上腳印子,，動手納鞋底。

一針一針地納,，手藝好的女人納出的鞋底,，針線密密麻麻,，針腳均勻無比,。這其間有老年婦女的叨家常，有青年女子含蓄而充滿幸福的憧憬——她們手下的鞋底是給未來的丈夫納的,，一針針一線線都傾注了她們的希望,，傾注了她們的企盼，把她們整個心思納進(jìn)了鞋底,。

可是呢,，這種心思也有付之東流的。

記得,，我們村里有位青年女子,，二十歲那年，經(jīng)人介紹,，和鄰村的一男青年談對象,，見面后癡情于對方。這女子,，是聰明絕頂?shù)囊粋€人,，談了三個月左右的對象，瞄了眼男青年的腳,，就給男青年做了雙布鞋,，那布鞋穿在男青年腳上，像貼在腳上一樣,，合腳,、舒腳、養(yǎng)腳,，走起路來輕飄飄,，軟踏踏的?？墒?，半年后呢，男青年去縣城化肥廠當(dāng)工人,，不和這女子談對象了,。此以后，村里人看到：這女子,，一捏上一雙布鞋底就發(fā)呆,，原本黑葡萄一樣,，滴溜溜轉(zhuǎn)的眼珠，變得像松發(fā)條的鬧鐘一樣,，動一下,，停一下，可惜啊,。

納好了鞋底,，再開始縫鞋面，鞋面有圓口的,，有方口的,，后來還進(jìn)步到了松緊口的。鞋面上好后,，還不能穿在腳上,，要用“鞋排針”（鞋楦）把鞋子撐一撐，不硌腳了就可以穿了,。

穿新布鞋是件很榮耀的事,。那時候，只有過年了才穿得上新鞋,，過年穿上的新布鞋,，在這一年里的三百多天中，都不會離開腳了,，穿到腳指頭露到外面,，補(bǔ)一下，又穿起來,。一直穿到補(bǔ)都補(bǔ)不起來了,，才戀戀不舍地丟到豬欄里去，讓豬踏一踏,，啃一啃,，變成肥料，挑到田地里去,，肥沃著稻谷和苞蘆,。(王豐)

千島湖新聞網(wǎng)　編輯：徐麗　徐滿萍